前言:“中国足球,冲出亚洲,走向世界”,这句标语从上个世纪开始挂到体育馆的墙上,数十载过去了,风雨剥落,已经泛黄。目前的中国足坛风雨飘摇,前足协高层已经已经下狱,足坛反赌风暴牵扯到越来越多的圈内人士。

  中国足球成了一锅浑水,或有人从中渔利,或有人满身脏水。热爱中国足球的人开始怀念甲A和中超之前的纯真年代,也怀念和敬仰从那个纯真年代走过来的足球元老……

  “张指导,给递一下上半场的角球统计。”导播轻声说,自己往张路的记录本上瞅一眼,工整清楚,一眼就看明白了。

  解说员拿到张路的统计数据,开始对上半场进行总结。张路接着安静地坐在主持人旁边,一个离话筒既不是太远也不是太近的位置,看了一眼电视画面的回放,继续做其他统计,犯规统计,射门统计……心如止水,一丝不苟。

  老子说,上善若水。水的自高就低,止于低处。“夫唯不争,故莫能与之争。”张路没有争,从北京足球队退役之后,就开始练这门“”功夫,一坐就是五年。五年的累积下来,熄灭了名利心,熄了急躁心,连同所有浅薄和心猿意马,都被这五年澄清。

  “有鸟止于阜,三年不飞不鸣,是何鸟也?”有人问张路,你在主持人旁边坐了五年,你比他们懂球,形象也不赖,难道据没想过自己开口说说话?

  “刚开始无论是电台转播、电视转播,只有内部的人员才允许对着话筒说话,那外界人是不允许的,当时政策也很严格,管的也很严,怕你万一你镜头前说几句什么不该说的话,这个问题就大了。”

  张路很平静地回答道,好像在说一件旁人的事。他的眼睛深沉而清澈,很多女球迷都希望自己能有张路一样的秀气的眼睛。你很难从中看到哪里藏着为名利蠢蠢欲动的浑浊。

  张路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足球直播室,为球迷直播了五年的寂静之声。他从著名解说员杨青的转播助手,慢慢成为转播顾问。(《奋斗》栏目官方网站)宋世雄,孙正平等著名体育解说员,也开始将张路纳入到幕后工作中。

  张路的工作开始变得越来越重要,他有专业足球运动员的背景,对比赛的分析是内行人看的门道。

  “张指导,你给写写现在场上的形式,罗马队到底是怎么个打法?”张路就递过去一张小纸条,两三句话画龙点睛:“目前左路攻势比较旺盛,正在由守转攻。”

  有句话说:“人在做,天在看。”张路回到家,把在电视台不能说的话痛痛快快地写进球评里,在出版社工作的妻子吴玉芳是张路的第一读者,也是张路的听众和讨论者。吴玉芳是张路在北体院的同学,毕业后两人就结婚。自己先生为了热爱的足球事业所作的一切,吴玉芳知道这都是值得的。

  转机来得很自然也很突然,不论从哪个角度讲,张路都没有半点准备。1988年欧冠一场荷甲强队埃因霍温的比赛转播,张路照常一样来到央视体育频道的导播间,刚坐下,孙正平递给张卫平一只话筒。

  “张指导今天你可以说话了,你可以出声了,这是经过台里领导研究同意了。”张路没有想到,但是也没有太多惊惶。他后来回忆自己的风格说:“在镜头面前你让我装出的个什么来,我不行,这不是我的所长。我也怕镜头,我也不习惯对着镜头说话,那怎么办呢?就是,我觉得我平常什么样,我到镜头前还是什么样。”

  所以张路还是本色张路,凭借着自己对足球了如指掌的认识,自己流利得体的谈吐,张路从幕后走到台前,尽管只是一步之遥,这一步还是走了5年。

  随后,到1990年北京台开始转播英国足总杯时,张路开始成为出镜解说员,行内话叫做“露脸”。(《奋斗》栏目官方网站)1991年,世界五大足球联赛之一的意甲也进入中国,中央电视台取得了转播权。张路从北京台带中央台,在全国的球迷面前“露脸”,真正进入到自己足球解说生涯的黄金时期,也适逢其会,成为意甲在中国推广的元老级人物。

  在国内足球解说界里,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个“界”,张路是属于第二代。第一代是宋志雄、孙正平,他们的风格四平八稳,处于普及阶段;第二代是韩乔生、张路这一代,国内的足球事业发展兴盛,他们要么是职业球员出身,要么和这个圈子关系密切,解说专业独到,属于行内人谈话;第三代是刘建宏、黄健翔和贺炜等新一代,他们带有强烈的个人表达风格。每一代解说人都伴随着中国球迷的喜怒哀乐,一起大声喝彩一起失望叹息。

  张路可能是解说意甲时间最长的解说员,意甲球迷对他记忆也最深刻,尽管张路永远不会像黄健翔那样怒吼,像贺炜那样文辞斐然,不会像段暄那样神经质一样突然爆发,他只会讲自己看到的最专业的足球,最犀利的评论和最准确的预测。张路的球迷也就好这一口,通常,看张路评球的人,相对来说球龄比较老,对足球了解也更深。如果意甲是一瓶葡萄酒,张路就是恰到好处的冰而非火,他把意甲最精髓最传神的内涵传递给了球迷。

  2005年12月5日,张路在意大利驻中国大使馆接受了一枚勋章,名叫“仁惠之心骑士勋章”,意大利驻中国大使亲自为张路授勋。“外行看门道,内行看热闹”。正是看到张路专业、犀利的解说,与意大利足球文化相契合,推动了意甲在中国的传播,意大利政府遂将此勋章授予张路。

  如今,意甲和其他足球联赛在国内已经建立起与其世界第一运动相称的规模和影响力,中国的足球解说人也换了一代又一代,老去的老去,新来的新来。但是张路面色如水,不带秋霜。有女球迷说,当初看意甲的时候,我们和张路都还年轻;如今的张路看起来还是一个小伙子,我们已经是老妈妈了。

  作为非专业出身,张路的面容为什么还是那样年轻,声音还是那样清澈?也许,对足球爱而不过,不激进不张狂,这样的爱是恒久的,青春也是恒久的。

  1965年,14岁的少年张路考入先龙潭体校,就读于体校的提高班。用算命先生的话来说,张路“骨骼清奇,神韵佳秀”,他的学习成绩非常好,又从小学时就入选了北京少年足球队。当时的北京青年队相中了张路,但是搞体育出身的父母没有让儿子偏废一方,拒绝了北青队的邀请,来到先龙潭体校。

  文武双全是好事,但是文武双修非常艰苦。张路学习好,体育好,两边都要占用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刚刚从课堂下来,就得跑上训练场,除了苦和累,不身边的同龄人自由玩耍的生活也让人羡慕。

  张路坚持了半年,终于跑回家赖着不想去体校了。张路的妈妈问儿子说:“时间到了怎么还不去训练?”“我不想去了,教练总训我。”张路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妈妈顿时呵斥道:“半途而废算什么男子汉?”

  越不是男子汉,越矜贵男子汉的名号,平时都是孩子头老大哥的张路顿时被说哭了,他扛着包回到先龙潭体校,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叫过一声苦。

  体校没毕业,开始了“全国当时竞技体育已经没有了,体育场都种地了,(先龙潭)那个球场都种了麦子了,球员都下放到工厂去了”。张路足球生涯就此被打断,他也是成千上万上山下乡大军中的一滴水,这滴水被来到革命圣地延安。

  更悲惨的是,张路的父母被打成了走资派,在那个年代,不论从事什么职业,家庭出身都是至关首要。张路重新走上自己喜爱的足球之路,只有一个渺茫的前景。

  张路的父母都是体育工作者,小时候张路周围的运动项目应有尽有。但是在看了一场北京队与八一队的足球比赛之后,张路就对足球产生了超过其他的兴趣,尤其是对守门员满心崇敬。(《奋斗》栏目官方网站)他一直珍藏着1957年全国最受欢迎的十名足球运动员的照片,其实只是为了看当时的著名门将张君秀。威风凛凛的张君秀让张路彻底爱上了足球这项运动,并接受专业训练。如果不能投身到自己所爱的事业,张路一定会遗憾终身。

  1970年,国家恢复竞技体育,各个足球队开始招兵买马。北京队想招张路回队,但是张路的政审不合格,回不了巢。这时陕西队向北京队找好苗子,张路被自己的教练介绍了过去。经过政审之后,张路被通知可以去陕西队报到。这时候,张路凭着自己“北京子弟”的出身,嫌弃这只“地方队”。他在陕西队续借上了自己热爱的足球事业,成了陕西队的守门员。

  两年之后,北体院招生,张路终于凭借自己的文化功底考回了北京队。1976年,张路走上了北京先龙潭体育场的草坪,接着做自己的门将。

  在陕西队的时候,张路年轻气盛,经常和领导有不同意见。但毕竟是队中主力,可以有自己的个性。但是回到北京队之后,人和事都变得不同了。北京队的门将李崧海和王俊生,都是国家队门将,张路只能做三线替补。

  当痴爱已经不能成为更进一步的动力,反而容易成为人生事故失灵的油门时,张路警觉到了这样的危险。他很清楚地审视了自己:在北京队做门将没有功成名就的资质。1979年,张路离开了自己喜爱的绿茵场,选择了退役。

  “我就想明白一点,就是我一鸣惊人,一举成名这样的事情没有了,我必须脚踏实地从做基本的事情做起。这是我人生中一个很重要的转变转折”

  就像放下了画笔,并不意味着放下了美。张路退役之后,正值壮年,作为当时体育界少有的大学毕业生,张路以知识分子的身份到体科所上班。在体科所,他扛着最早的索尼录像机,开始练运动比赛的录像,练体育英语,在施万春等前辈的指导下,以科学研究的方式,继续着自己的足球事业。凭借这一段扎实的理论和实际修养,张路终于在1981年被央视体育频道请到了直播间,又以足球解说员的身份开始对足球的热爱。

  时间飞逝,转眼已是二十年过去了。二十年里,足球界里已经潮起潮落好多次。马拉多纳离开了,罗伯特巴乔离开了,罗纳尔多离开了,还有数不清的足球天才们已经从绿茵场的聚光灯中离场;而电视机前,却有越来越多的球迷。

  如今的张路,依然还在解说着意甲,解说着英超,解说着自己心爱的足球。他的话不多,情绪不高亢,但是总是球场外一个坚定的身影。有人说体育解说员应当有人性,应当也是个球迷。(《奋斗》栏目官方网站)张路和他的同僚们热爱足球痴迷足球的方式可能还带着他们那一代人最大的放肆,但是其中的激情不输给任何一个球迷。

  所以在电视之外,张路和每个球迷都很亲近,和在屏幕上一样,没有架子非常低调。张路就是一球迷,就是和大家一样会为了看球什么都不顾的球疯子。作为国安的董事总经理,张路和国安球迷接触是最多的。也许在球迷群里,看着这群青春朝气的小伙子,张路看得到自己对足球的爱激起了多么恢弘的回应,而这,是一个足球人最大的幸福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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